一、神的诞生
在远古远古的时候，世上一样（东西）也没有，上面没有天，下面没有地，到处是白茫茫的雾露滚过来翻过去，这些雾露像牛打滚一样一下也不停，不知翻过多少年代，慢慢地在下面变出一片望不见边的大海，上面的雾露像一口黑锅罩在平平的大海上。
这个时候世间一样活物也没有吗？不是。在大海里活着一条老实粗大的金鱼，名字叫“密乌艾西艾玛”，它就是生下万事万物的金鱼娘啊。
金鱼娘是世间最大的了，它的身子长处有9999庹，宽处有77个缅花戚里 ，它在大海里晃动着，过了数不清的年月。每过一百年它就把身子翻一回，翻过77回身子，就睡醒过来。它的右鳍一扇，把上面的雾露扫干净，露出蓝汪汪的天；它的左鳍一扇，把下面的雾露扫干净，露出黄生生的地。天有了地有了，只是这个天地不是给人在的，天是天神的在处，地是地神的在处，人在的天还没有。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代，金鱼娘把大神来生养，它把巨大的鱼鳞张开，一片片鱼鳞透出万道金光。它的鱼鳞一抖，从脖子那里抖出两个大神，就是太阳神约罗和月亮神约白。它的鱼鳞又一抖，从背脊那里抖出两个大神，这就是太阳神约罗和月亮神约白。它的鱼鳞又一抖，从背脊那里抖出来两个大神，这就是人神，男的叫烟蝶，女的叫蝶玛。这些大神出来以后，就飞到天上和地上去了。
金鱼娘的尾巴里又出来一个大神，名字叫密嵯嵯玛，她是力气最大的一个神了。密嵯嵯玛望见大神们一对一对地去了，老实不服气，赌咒说：“你们爱走就走吧，我要独自一个留在大水里，我要独霸这一方。哼，你们在天上的，天天在我头上闹；在地上的，天天在我边上闹。不要认为你们能当成万能的神王，你们这些神啊，瞧瞧你们的在处吧，天和地只占世间三分里的一分，三分里的两分还是大水，还是我管，万能的神王还是我当！”
密嵯嵯玛骑上鱼背，伸出巨手来搬动鱼尾，鱼尾动一下，天就摇一下，地就晃一下，她搬动得快就摇晃得快，搬动得慢就摇晃得慢，她就这样和天上的神捣乱，我们今天说：“地动了，地动了 ”就是她在搬鱼尾巴啦。
密嵯嵯玛的衣裳老实长，拖在地上望不见头，她用两只手“哗啦哗啦”地抖衣裳，抖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她用鼻子吹出的气，把最大的石头抬得走，用嘴巴吹出的气，把大树连根拔起来甩到天上，屁股里吹出的气更大，大山都吹得倒，她身上有洞的地方都会吹出气来，这就是世上的大风。天神俄玛到天上以后，住在三层高天的烟罗神殿 里，她生下了至高无上的神王阿匹梅烟，阿匹梅烟又生下第2代神王烟沙，烟沙又生下第3代神王沙拉。大神烟沙又生下了风神、雨神、雪神、土神、籽种神、水神、田神、地神、水沟神，金银铜铁锡神……这些大大小小的神，天上地上的神就多起来了。
二、造天造地
那个时候，金鱼娘扇出来的天，叫做“奔梭哈海”，金鱼娘扇出来的地，叫“罗梭梭海，”这是天神地神在的地方，中间空出来的这层，叫“涅嵯嵯海”，这里一样也没有。天神到地神那里去串玩，要经过涅嵯嵯海；地神到天神家里做客，也要经过涅嵯嵯海，这里被大神们的脚巴掌踩出77条通天通地的大路小路。
但是中间的涅嵯嵯海一样活物也没有，一样死物也没有，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太阳，没有月亮，老实不好在。天神地神们走来说：“嗯，这样好的地方不要给它空着，也要给它有天有地，有太阳有月亮，有好吃好在的东西。”他们决定来造天造地了。
造天造地的话是阿匹梅烟说出来的，她抬手唤来战神扎略阿则，叫他召集天上地下的神，战神扎略阿则就拔出召神的牛角号吹起来：
哒哒呜——
哒哒鸣——
话的大门打开了，
阿匹梅烟说话了，
高天的神不要动了，
地下的神不要走了，
所有的神来集合，
造天造地的时候到了！
听见扎略阿则的号声，烟罗神殿动起来了，神殿里走出一窝一窝的神；日神月神，风神雨神……都出来了，地下的龙宫也像打摆子一样动了，龙王欧罗、水神阿波，地神密玛……都出来了，大神们的队伍里黑压压的望不见头，大家都来造天造地了。
大神们先来造天，造天用什么料呢？用金子银子。用金银做什么呢？用金银做天架，因为金银才不会被蚂蚁啃，被蛀虫蛀。
三层高天的大神叫齐了，他们来造天架，大神中手最巧的工匠有两个，一个是罗德，一个是埃依，他们领着大神们造。
造天架还要金扎绳银扎绳，大神烟沙砍来九捆金竹银竹，破出九捆金篾银篾，又派两窝银燕样的飞神，扇着翅膀来绑绳，把天架绑得像生成的一样牢。
造天还要绿石头，不然造出的天不会蓝汪汪的好看，大神们赶紧扛着金撬杆，去撬来大块大块的绿石头，最大的神王领着天边来的三伙神，像老鹰一样飞来飞去背着背箩运石料造天，他们的手艺老实好，留下了筛子一样的天眼，这就是满天的星星。他们还挖出两条银河，东边一条，西边一条，东边一条是留给雨水过的路，西边是留给露水过的路。他们又留下了四道天门，这是天神进出的路口。
造天的时候，还造出3个最能干的人，一个是头人，一个贝玛 ，一个是工匠，头人叫查听德门，贝玛叫罗赫阿波，工匠是天神摩米的姑娘。
造好天又来造地，造地请来了罗梭梭海的大神，龙宫的龙神，地下的蛇王。造地要下地脚，地脚下在十条大江汇集的江尾，下在10条大水汇集的水尾，这个地方就是涅嵯嵯海的边上，就是在人眼望得见的那边，在天的那边和地的那边，在天和地接头的那里。
来造地的地神王有3个，一个密则，一个是达拉，一个是阿尼，他们领来了龙王和蛇王的工匠。三层高天的工匠罗德和埃依也来了，大神们扛来一个最大的风箱，拉出77股狂风，拉出百种颜色的浓烟，他们不拉风箱，地上不会有气，人不会呼吸，万物也不会呼吸，春天来到的时候，万木不会发芽，野兽不会出门！
大神们又背来了金子银子，黄铜黑铁，化成红水来造地柱，打出的地柱，到10条大江汇集的江尾和10条大水汇集的水尾蘸水，就变成了最牢的地柱。
大神们又来造地梁，地梁用龙王头上的金珠和蛇王下巴上的银珠打成。
打成的地柱支在哪里？支在金鱼娘的身上，头一根，支在它的头上，不让它抬头；第二根，支在它的尾巴上，不让它摇尾巴，第三根第四根，支在它的两边鳍上，不给它划水，这样地就稳了。
金珠银珠打成的地梁上在哪里？上在地柱上面，地梁上上去，地壳一天也不会倒。
壳用什么造？用黄土黑土来造，大神们又背着背箩，从土神密嵯媳妇的九个大仓里背来好土造地，抬土的时候，蚂蚁也来抬了，土狗也来抬了，蚯蚓也来抬了，草鞋虫也来抬了。
造地还留下多多的地眼，给地气走路，人吸不着地气，三天就死了，草木庄稼吸不着地气，一早就死。
大神们原先不会造地，一个问一个：“是不是要造得像天一样平呀？”蜂子听见了，赶紧来说：“不是不是，造地要造得像蜂饼一样才好，要有高有低！”大神们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扛来金犁金耙，来犁地耙地。
拉犁拉耙的是哪个？大神们先拉出老虎来试试，老虎说：“不行啊，我的皮是滑了，只是不会扛犁耙。”又拉出兔子来试试，兔子说：“我的耳朵是长了，只是耳朵不会拉犁耙。”龙也试过，冠子最大的公鸡也试过，都拉不动犁和耙，最后拉出长角宽身子的牛，它会犁会耙，所以造地就造在属牛的日子。
3个地神王架起牛，把地犁耙得高高低低的，犁下去的沟沟，变成峡谷和老箐，翻过来的土垡，变成高山和矮山，耙平的地方变成坝子，耙凹的地方变成水塘和龙潭。
地造好了，这是哪个的功劳呢？是3个地神王的功劳，是9个天神的功劳，是3头牛的功劳啊。
流传地区：元阳县
讲 述 者：朱小和（哈尼族）
采 录 者：史军超（哈尼族） 卢朝贵（哈尼族）
采录地点：元阳县
选自：王正芳主编：《哈尼族神话传说集成》，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
附记：
哈尼族神话《神的古今》在民间还有韵文体史诗流传，如元阳县流传的《窝果策尼果》、红河县流传的《十二奴局》和金平县流传的《奧色迷色》中都有“神的诞生”“造天造地”的传说记载哈尼族民间故事家在讲述《神的古今》之“神的诞生”“造天造地”等重要的传说故事，这是需要分场合的，不像一般的民间故事，随时随地都可以讲的。“神的诞生”“造天造地”等这类神话故事在韵文体的《神话史诗》中记载的较为完整，神话史诗《窝果策尼果》《十二奴局》等巨著，一般只能在重大的祭祀活动、节日庆典和贝玛传承仪式时才能演唱。贝玛传承仪式，要通过各种考试，其中通篇背诵史诗、家谱等，通篇背诵史诗不能落章节段落，要一字不漏，也可以由大贝玛任意点其中的章节来背诵。如果在背诵中漏了句子、漏了字词，或是停顿，这次考试就告失败。“神的诞生”“造天造地”等神话故事要在民族重要的节日活动、祭祀活动、传承人的考试场合才可以讲迷，当然这类神话也可以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对象讲述，可以在田间田棚里或者安排一个地方为民间文学调查者讲述。
（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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