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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诺玛阿美》看少数民族舞蹈创作的符号创新与文化重塑

  当代少数民族舞蹈创作离不开关于继承、发展与创新的话题。继承,是对传统文化精神和语言符号的尊重与延续;发展,是少数民族舞蹈创作立足于当代文化语境的与时共进;创新,则是在坚守文化传统这一源头活水之上的艺术重构。特别是在当代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导向中少数民族传统舞蹈及其文化的符号创新与舞台重塑是少数民族舞蹈创作的一个焦点。创作于2016年的国家艺术基金传播交流推广资助项目舞剧《诺玛阿美》带着“一个古老民族迁徙史诗”的厚重人文精神成为首部以哈尼族为叙事对象的民族舞剧。从民族古老史诗“诺玛阿美”的文化续存到舞台艺术作品《诺玛阿美》的文化传颂,舞剧《诺玛阿美》成功塑造了关于哈尼族抵达美好家园的坚忍与壮丽从地域性、历史性、民族性和当代性的视角以舞台符号唤起了人类的家园意识,回应了当代少数民族舞蹈创作传承与创新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和美学追求。

  一、“诺玛阿美”——哈尼族的精神家园与历史记忆

  哈尼族是红河县内最早居住的民族之一。哈尼族民间传说他们的祖先曾游牧于遥远的北方一条江边,“诺玛阿美”平原,以后逐渐南迁经谷哈到今昆明滇池畔散居各地自先祖扎他朋开始向红河南岸流散。哈尼族史诗“普玛吗戛”也说,他们的祖先曾游牧于“诺玛阿美”即遥远的北方大平原。据有关史料记载和专家考证哈尼族叙事史诗中所说的诺玛阿美北方大平原指的就是今四川省甘孜、阿坝一带地区。[ 《民族问题五种丛书》云南省编辑部:《哈尼族社会历史调查》,民族出版社,2009]由于部族与部族之间不停息的争斗当时处于弱势的哈尼族不得不南迁退至滇池畔栖息。不久又一再受强势力族群追逐已经在滇池畔居住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哈尼族群不得不分成几路向四个方向迁徙。其中一路向滇西方向直到思茅、西双版纳等地;一路向滇南方向经阿迷州(今开远)迁徙到越南、老挝、缅甸即今阿卡支系另一路继续向南迁徙经石屏、临安(今建水)、元江继而分别从元江地域的洼底、红河的杨泗渡以及元阳的乌湾等处南渡红河后进入红河南岸渺无人迹之地。

  “诺玛阿美”就是“太阳之原”(阿美就是平原、平坝,一条河穿过的平坝,寓意人间美好的地方)。“诺玛阿美”是哈尼族祖先发祥之地,是哈尼人的美丽家园,也是世世代代哈尼人追求的精神家园,今天哈尼人神往不已、念念不忘的地方。古代文献中对哈尼族的迁徙没有确切记载,但在哈尼族史诗《哈尼阿培聪坡坡》中记述了哈尼族祖先经历了千辛万苦,从遥远的北方一路南迁到美丽的平原“诺玛阿美”定居。后来,哈尼族在与蜡伯人的战争中失败,被迫继续向南迁徙,最终进入了哀牢山区。[ 刘丽.云南民族舞蹈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20:129]传统、乐观祥和、不畏强权、不屈不挠是哈尼族民族精神的象征。哈尼族一向以能歌善跳著称,本族特有的音乐和传说往往能凝结在舞蹈中,使这个地处西南的少数民族有着极高的艺术成就。哈尼族对自然有着很深的情感,他们崇敬自然,热爱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情节往往也会体现在本族的舞蹈当中。而进入近代,哈尼族一起和祖国母亲经历了阵痛与复兴反映在舞蹈当中也使哈尼族的歌舞文化平添了一层厚重之意。但无论如何,万变不离其宗的总归是对于未来的向往与对英雄的赞颂。大体说来,乐观是哈尼族舞蹈的基调,英雄传奇、赞颂自然和憧憬爱情则是哈尼族舞蹈的主要主题。

  哈尼族舞蹈侧重表达一种积极乐观的情绪。而这种积极乐观的情绪却又不是那种希腊式“阿波罗”的勇猛精进式的,而是一种乐于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充斥着安宁祥和的乐观。哈尼族信奉万物有灵,山川河流神灵保佑百姓。在哈尼族人看来,天人合一,因此各司其职的神灵也是和谐相处的,他们从不奢望征服自然,而是对自然神心悦诚服,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舞蹈才会那么灵动自然,甜美欢快。通过哈尼族天文历法,自然规律,节庆礼仪等领略到远古时代保存至今的人类文化,感受到了古朴、深沉、凝重、韵律非凡而神秘的铓鼓舞;也就体验到了既庄重肃穆又饱含真挚情感的棕扇舞。这些宝贵的民族文化延续至今使我们感受到了一个民族的魅力之所在。

  二、《诺玛阿美》的文化表达与符号创新

  舞剧《诺玛阿美》以哈尼族的迁徙史为背景。舞剧创作尊重哈尼族的历史记忆与文化特征,将历史背景与人物命运相结合。舞剧通过贝玛的故事,展现了哈尼族人民在漫长的迁徙旅途中,被外敌抢劫杀害,历经艰辛寻找自己美丽家园的艰难发展历程。哈尼族的舞蹈多取材于自己民族的日常生活。舞蹈表意清晰,舞蹈动作大多是肢体符号化的风俗劳作。从劳动生产到婚丧嫁娶,无不成为哈尼族舞蹈取材的宝库,这使得哈尼族的舞蹈有着很强的地区特色。解读哈尼族的民间舞蹈无需构建起一个精深奧秘的符号体系,只要身处哈尼族的劳作之中,就能马上理解并融入哈尼族的舞蹈。

  《诺玛阿美》是民族舞剧创作的一次创新。在保留民族性的基础上,不管是文化的符号创新还是舞台上的重塑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诺玛阿美》全剧分六个板块,分别为:序—南迁、第一幕烽火狼烟、第二幕重建家园、第三幕箭在弦上、第四幕背水战、尾声—诺玛阿美。[ 史诗剧《诺玛阿美》惊艳上演.人民网.2015-11-10.[引用日期2021-3-17]]四幕紧密相连,戏剧化、矛盾化,关系跌宕起伏。第一幕,导演围绕大局抛出矛盾,外敌的入侵和哈尼族领导人的英勇牺牲导致了后续故事的展开,比如主人公纳索因父亲死于战争,哈尼族人民为他跳棕扇舞,表达哀思。这是哈尼族的丧葬舞,在舞剧中得到了真实的展现,爱人和母亲的安慰和鼓励,以及全家对外敌的仇恨,用人性的真谛诠释了舞剧的内容,这些都为剧情的未来发展埋下伏笔。在第二幕中纳索的消沉为恋人戚姒提供了一个坚强勇敢的形象。第三幕外敌不断骚扰,激化了冲突促进了故事的进一步的发展,也为第四幕的背水一战做铺垫。

  舞剧《诺玛阿美》以哈尼族先民迁徙史上反抗外来屈辱、保卫族人、创造家园的主题为主题,既符合时代关于“家园”的精神追求,同时也满足了观众的审美需求。作品以家喻户晓的故事为背景结合时代的发展,反映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热爱和平的民族精神。

  舞剧《诺玛阿美》在保留民族性的基础上对其动作加以创新,哈尼族舞蹈巧妙地融入了剧情,对剧情的发展和人物的塑造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比如,为父亲出殡而跳的棕扇舞、女孩俏皮可爱的木屐舞、展示男人力量的铓鼓舞、祈福丰收的碗舞、勇猛无畏的战舞等,这些舞蹈不仅是在民族元素的基础上对传统舞蹈的创新,更是“舞蹈”与“戏剧”的完美结合,丰富了舞剧的内涵和可视性,使整个舞剧更具视觉冲击力和观赏性。舞剧《诺玛阿美》道具的运用在民间传统舞蹈中道具基本意义的基础上,配合情节做出了强烈的氛围烘托,艺术地还原或再现了哈尼族传统仪式与文化语境。舞剧中六根柱子的错落的既表现了生活的家园又是哈尼族人精神的寄托,突出了哈尼人勤劳质朴爱好和平的向往;第二幕六根柱子重新排列后组成了劳作的梯田,通过舞蹈语汇的加入表现了哈尼人的日常生活状态;第三幕六根柱子组成祭神寨门,在庄严肃穆的祭神音乐下,一部分人在两侧配合音乐有节奏地敲着铓鼓,烘托出祭祀的神圣感和崇敬感。

  整个舞剧呈现出独舞、双人舞、群舞等多种形式。就独舞而言,它表达了舞者的内心感受;就双人舞而言,它表达了二者的共同思想。比如舞剧一开始,男女主持人的共同身体就展现了泼水嬉戏的爱情画面,厘清了人物之间的关系;至于群舞,则是渲染情感和氛围的一种手段。例如,在集体舞中总有一个动作,舞者将双腿交叉,前腿放在右腿上,向后仰,同时身体前倾,勇敢地向前看。这样会给观众一种强烈的冲击感,让观众能感受到一种原始的力量去面对冲击,久而久之无法扩散,完全进入舞蹈情境。舞剧在哈尼族原有音乐的基础上,结合作曲家从现代人的角度对其进行加工、提炼,特别是在每一幕的开头,极具民族特色。在音乐的交响曲下,清晰地表达了人物形象和情感的发展,及人物心理之间的处理,符合人物内心和情节的表达,使音乐与舞蹈高度融合。

  通过舞剧《诺玛阿美》让观赏者看到一个民族只有拥有坚强的心志、敢于抗击外敌的勇气以及同仇敌忾的团结才能在外敌入侵时奋力保住自己的家园,无论是恶劣的外部环境还是硝烟频起的战争,勇敢坚强的哈尼人都没有放弃追寻自己的梦想,而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也正是我们要去学习和继承的。哈尼族如此,56个民族汇聚而成的伟大中华民族更是如此,这也是舞剧《诺玛阿美》中舞蹈背后更为深层次的文化底蕴和言语诉说。

  三、当代少数民族舞蹈创作的舞台创新与价值追求

  当代少数民族舞蹈创作的舞台创新现象日渐凸显,出现不同的形式创新、风格创新语言创新,甚至于跨界艺术创作,而表现出多彩斑斓现象。但在舞台创新的过程,依然存在艺术水准的高低优劣之分。很多编导将少数民族舞蹈作为表现自己内心世界的一种形式,只是在作品中套用了少数民族舞蹈的元素,以现代的手法披上少数民族的衣服却无法反映出真实的少数民族的文化心理与现实精神。因此,将现实主义与少数民族舞蹈相结合,在舞台上既客观地再现少数民族的民俗景观和时代精神,体现出对于不同地域民众当代集体精神的强烈观照,同时也反映出处于变革的当代舞蹈作品的审美,是当代少数民族舞蹈在舞台艺术符号创新与文化重塑的重要取向。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文艺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关键、最牢靠的办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 文艺座谈会.新华社.2014-10-15[引用日期:2021-3-17]]对于当代少数民族舞蹈的舞台创新,不仅要身入心入、情入,同时要向传统学习,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继承。少数民族舞蹈在适应当代社会文化环境的过程中产生了功能的变化。从民间原生形态到舞台创新,所引发的表演形态、传承与受众的变革两个角度来说,一方面要表达出少数民族传统舞蹈和传统文化在日新月异的时代变迁下的发展转变;另一方面,要表达出尊重少数民族传统舞蹈文化属性基础之上的传承与发展新空间。[ 孟梦 蔡一铭.从“酬神”到“娱人”——以山东武城“抬花杠”为例看传统舞蹈的发展走向[J].《中国艺术时空》,2019]

  在拉班的眼中,很多民族的文化核心都无法以非人的形式传承下来,无论是书本还是服饰抑或是雕刻,只有以人本身作为载体才能完美地传承下来,而舞蹈正是其中最重要的形式之一。舞剧《诺玛阿美》一方面该舞剧有了新的定位—诗史传承,同时加入了许多现代的光影音乐效果;另一方面也没有脱离哈尼族本族舞蹈的基本特征。舞蹈作为一种文化传承,《诺玛阿美》最终成为了哈尼族文化的精神纽带和民族印记,弘扬了本民族的历史与文明。

  《诺玛阿美》从民间原生态的哈尼族舞蹈到舞台创新的转化,对少数民族舞蹈的继承和传播起到很大的作用。其舞台创新及价值追求,融汇着哈尼族不屈不挠、团结一致这一文化品格和符合时代精神的主体提炼,引发出当代少数民族舞蹈的创作的继续思考时代的变迁、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传播,必然使得少数民族传统舞蹈文化的传承与发展面临看很多矛盾,而我们在有文化自信之前先要做到文化自觉,文化自觉不仅仅体现在理论学者还有更多的实践者,舞台艺术创作亦在其中,成为另一个“文化空间”的传统舞蹈语言“言说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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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系云南艺术学院舞蹈学院2020级中国民族民间舞蹈历史与文化研究方向硕士研究生)

  [ 本文系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艺术科学规划重点项目《云南当代民族舞蹈创作研究》(项目号:A2018ZW01)阶段性成果。]